（本文由知乎答主庄有猫撰文，腾讯科技整理，作者系知乎医学话题优秀回答者、日本北海道大学硕士、丁香医生签约作者）

　　4 月 11 日，吉利德在《新英格兰医学》杂志上发布了瑞德西韦（Remdesivir）治疗新冠肺炎（COVID-19）的首个临床研究结果。结果显示，在 53 名来自美国、欧洲、加拿大及日本的严重和危重新冠肺炎患者中，瑞德西韦给 68%（36 人）的患者带来临床改善。其中，57％（30/53）接受机械通气的患者中有 17 例已拔管。共有 47％（25/53）的患者出院，13％（7/53）患者死亡；在接受有创通气的患者中，死亡率为 18％（6/34），而未接受有创通气的患者为5％（1/19）。

　　在安全性方面，总计 32 名患者（60%）出现副作用，最常见的是肝脏酶指标升高、腹泻、皮疹、肾功能障碍和高血压。总计 12 名（23%）患者出现严重副作用，其中包括多器官多器官功能障碍综合征、败血性休克、急性肾脏损伤和高血压。

　　先把这个结果的几个重点给大家划出来：

　　-这个公布的是「同情给药」的研究结果，患者都是重症患者，包括需要接受机械通气治疗或者已经上了 ECMO 的；

　　-在最终收集到的数据中，68% 的重症患者获得了临床改善，其中有创机械通气患者的病死率为 18%；

　　-总体来说，瑞德西韦可以有效改善重症患者的临床表现，降低机械通气患者的病死率；

　　什么是同情给药？

　　同情给药这是一种基于人道主义的用药方式。很多国家都已经有同情给药制度，标准没有太大差别。根据咱们的标准，同情给药的目标人群是患有危及生命（或者严重影响患者生活质量）的疾病、需早期干预、但是目前无有效治疗手段的疾病的患者。

　　通常来说，一个药物在实验室里开发出来之后，必须经过漫长的临床试验结果才能上市。然而，有些患者病情较重无法入组，或者临床试验尚未获得所在国的批准，而这个时候这个药物可能是他最后的救命稻草。

　　这时候医生会尽一切办法为患者寻找可能有效的药物，哪怕是冒着各种各样的风险，这就催生了“同情给药”制度。在美国，美国的药品审评研究中心每年平均收到 1215 份同情给药的申请，其中 99.5% 获批。

　　同情给药，于患者而言是新的希望， 于医生而言是新的武器，然而对于药企本身来说，同情给药往往不是最佳选择。这是因为，接受同情给药的患者通常都是重症患者，病情千变万化，同情给药并不像随机对照双盲临床试验那样，有严格的入组标准来控制变量，因此同情给药的结果往往更加不可控，另外药企还可能面临潜在的法律风险。

　　越年轻，用药效果越好

　　说完同情给药，咱们回到论文本身。下图 NEJM 这项研究的患者来源，我根据文章的数据简单做了个图。

　　这些新冠肺炎患者都是重症患者，来自美国、欧洲/加拿大和日本，患者的自然吸气氧饱和度低于 94%，或者已经开始接受呼吸机治疗。最终除去无法分析 8 例的患者，在剩下的 53 位患者中，美国（22 位）是最多的，其次是意大利（12 位）和日本（9 位）。

　　在这 53 名患者中，有 30 名患者（57％）正在接受机械通气治疗，而 4 名（8％）正在接受 ECMO 治疗。

　　这些患者的临床数据见下图。基线是患者们开始使用瑞德西韦治疗的日期。条状图从深红到浅黄，表示的是患者接收的氧气支持类型，颜色由深到浅分别是：

　　ECMO、机械通气（通常指气管插管）、无创正压通气、高流量输氧、低流量输氧和环境空气（通常指正常呼吸）。一些朋友通过这次疫情知道了有 ECMO 这种设备，它的重要性可以看下这幅图——ECMO 再上去就没有了。

　　简单来说，颜色越深的氧气支持创伤越大，也说明患者情况越重。

　　而左侧的蓝色圆形，表示患者治疗后的状态，分别是改善、不变和恶化；右侧标志，黑色正方形表示死亡，空心菱形表示出院，没标志的代表还在治疗当中。

　　这些重症患者所接受的治疗方式是瑞德西韦静脉输注，治疗首日用的是 200mg，次日及之后是 100mg，整个疗程为 10 天。

　　最终结果显示，在 53 位重症患者当中，有 36 位患者（68％）的氧气支持情况得到了改善。其中 30 位（57％）接受气管插管的患者中，有 17 位已经可以拔管了；而 4 位原先接受 ECMO 治疗的患者中，有 3 位已经脱离 ECMO 了。

　　53 位重症患者中，有 25 位（47%）已经出院。另外并非所有患者都能获得改善，在对这些重症患者进行同情给药后，7 位（13%）患者死亡，尤其是那些在开始接受瑞德西韦治疗时已经进行有创通气（气管插管或 ECMO）的患者，这些患者的病死率为 18％（6 位）。

　　但是，瑞德西韦的同情给药，仍然在很大程度上降低了重症患者的病死率，尤其是已经接受了有创通气的患者。3 月 13 日，金银潭医院在 JAMA Intern Med（美国医学会杂志 · 内科学）上发表了一篇研究论文，公布了 201 名住院患者的治疗情况，这些患者的整体病死率为 22%，其中接受有创通气的患者当中病死率更是高达 66%。

　　结合论文中的另外两张图，瑞德西韦对于没有接收有创通气的患者以及相对年轻（越年轻、症状越轻的患者，效果越明显。

　　而除了疗效以外，研究人员也详细记录了在治疗过程中患者出现不良反应。总体来说，在治疗过程中，重症患者们主要出现的不良反应有转氨酶升高（23%）、腹泻（9%）、皮疹（8%）、肾功能受损（8%）和低血压（8%）等，像多器官衰竭、感染性休克、急性肾损伤和低血压等严重不良反应各有 2 名患者出现。具体可以看下面这张图。

　　另外，在论文后面提出了这项研究目前存在的一些不足，例如规模小、随访时间短、由于项目性质而可能出现的遗漏数据、缺乏 8 名治疗患者的信息以及缺乏随机对照组等。由于是同情给药，患者处于不同的国家、不同的医院，他们所采取的其他治疗方式（如通气操作的变化和辅助药物）也可能有很大的不同。

　　因此，最终的结果，还是要来自随机对照的临床试验。

　　瑞德西韦可能会被考虑作为临床一线用药

　　实际上，瑞德西韦在这次同情给药的效果比预想的更好。瑞德西韦本质上是一种核苷类似物，通过阻止病毒 RNA 复制而发挥作用。从原理上来说 ，瑞德西韦对于新冠肺炎发病初期的患者来说，效果会更好，对于重症患者的效果可能不佳，因为重症患者的很多症状并非来自于新冠病毒本身，而是来自于人体的细胞因子风暴等现象。简单来说，就是人体免疫系统杀敌八百，自损三千。

　　如果在后续揭盲的随机对照临床试验中，重症患者能出现和这次同情给药类似的改善效果，在目前其他抗病毒药物都未体现出更好效果的时候，瑞德西韦可能会被考虑作为临床一线用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