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潘乱

　　来源：乱翻书（ID：luanbooks）

　　明天会有美国的年轻人去字节洛杉矶办公室为 TikTok 献花嘛？

　　历史性时刻，还是写点什么吧。

　　文明的冲突

　　3 月份字节跳动组织架构调整时，结尾我写到这是一条少有人走的路。6 月中旬中印边界冲突时，我说字节跳动已经超越以及商业公司的范畴，变成大时代的一个切片。没想到一语成谶。

　　在 6 月底印度封禁 TikTok 之后，白宫不断接受媒体采访施压，希望 TikTok 能够易主变成一家美国公司。打不过就明抢，字节跳动这家科技公司正在卷入世界不同国家间的“文明的冲突”。

　　2015 年，张一鸣说“世界上只有1/5 的网民在中国”，到今天字节跳动差不多算是全球化最成功的中国互联网企业了。

　　但是因为“文明的冲突”又不能强调中国，去年就为 TikTok 寻找全球总部，数据存在本地、内容进一步本地化、设计本地产品版本、收缩在中国员工对海外产品的数据权限、团队人员构成持续本地化，等等。

　　跟当年 Google 退出中国有些许不同的是，字节跳动求生欲望极其强烈，所有能做的事情全部都按照美国政府和法律的规定都做了。

　　但在这条少有人走的路上，只是因为 TikTok 是 Made in China，结果就必须要出让对公司和产品的控制权。

　　人的一生，不能只考虑自我奋斗，还要考虑历史进程。

　　Make History

　　这张图是我 2018 年 6 月在 TikTok 东京涩谷办公室拍的，那会 TT 在日本还跟别人合租办公室，只有不到 10 位员工。

　　跟 TikTok 同学开会的时候，那会他们还不能很好说清楚自己是什么。

　　我建议他们以后对海外用户换一种表达：

　　Twitter=文本

　　Instagram=图片

　　TikTok=短视频

　　TikTok 是社交媒体领域的代际革命。人类更喜欢视频，尤其当这个产品让普通人也容易使用、创造和获得关注时。

　　遗憾的是 TikTok 还不是真正的社交网络。

　　当时 TikTok 在海外突飞猛进的成绩，源于在 Facebook 进行异常激进的投放。但是因为最初内容创作者和消费者的双边网络的规模效应还没起来，TT 留存太低，Facebook 觉得有钱不赚王八蛋，压根没有将 TikTok 视作威胁。

　　2019 年短视频的崛起已经让小扎开始充分意识到来自中国公司在海外市场激烈竞争。短视频有着全球通用的语言，病毒式传播的特点，竞争都是年轻用户的时长。

　　Facebook 才开始正式把 Tiktok 当成竞争对手。自己干不过 Tiktok，小扎就开始把地缘政治对抗和华盛顿的立法者拉进来组同盟一起打掉他。

　　TikTok 最初跟政治操作捆绑在一起，早期最大声量来自扎克伯格。

　　两套价值观

　　2010 年-2017 年，扎克伯格对中国的兴趣是显而易见的。

　　为进中国市场，娶了华裔老婆的扎克伯格以中国女婿身份出现在社交网络上，将某一年的年度目标列为能学中文，刻意去天安门跑步打卡，去清华用中文演讲，请大大为自家闺女起名。

　　但到 2017 年下半年，Facebook 在华推出的照片分享软件“彩色气球”很快被下线，这是有公开报道的 Facebook 入华的最后尝试。在进入中国市场无望后，小扎就不在公众场合秀中文表达他对中国的亲近了。

　　从 2018 年开始，扎克伯格因为 Facebook 的数据和隐私问题陷入旋涡。2019 年 Tiktok 在全球异军突起，尤其在青少年用户群体中取得病毒式传播，扎克伯格开始妖魔化来自中国并威胁到 Facebook 的 Tiktok，并在巴西和墨西哥开发抄袭 Tiktok 的产品。

　　失败后就立马在美国国会反咬一口，“你们制裁 Facebook 是想把市场留给中国公司嘛？”抄袭 Tiktok 也是毫无负担。

　　在印度政府封禁和 Tiktok 主动下线之后，印度市场出现短视频空缺，Facebook 又瞄准时机抓紧让 Instagram 在印度测试 Reels 功能进行替代。在这个月份，Reels 功能将在全球陆续上线。

　　这周美国科技四巨头被国会集体质询垄断，在回答“中国是否窃取美国科技企业技术”时，扎克伯格的表态明显与他人不同。这位犹太商人对中国（公司）的攻击态度在他意识到被挑战的风险后就没停止过，连威胁国家安全和保卫文明世界这些大旗他都主动祭出来了。

　　对于中国的态度，其实可以将小扎与另外三位 CEO 的态度做下对照，可以发现小扎是最明显的双面人。贝索斯自始至终没有来过中国，库克因为供应链和消费者都在中国态度一以贯之，Google 一直在努力奉行一套价值观工作，因为价值观退出中国也因为价值观又搁置了重返中国的蜻蜓计划，只有扎克伯格，一直都是两套价值观。据传，在扎克伯格跟中国关系最近那段时间，Facebook 曾经配合某办在其美国市场做过相关内容审核工作。

　　Facebook 未必躺赢

　　今天显而易见的结果是，字节跳动放弃 TikTok 美国业务控制权，Facebook 是最大的赢家。Instagram Reels 将接管网红和Z世代。

　　不过第一时间我想起的是当年谷歌退出中国。不知道，明天会有美国的年轻人去字节洛杉矶办公室为 TikTok 献花嘛？

　　回忆当年勇时，扎克伯格最喜欢说 Facebook 和 MySpace 是硅谷公司和洛杉矶公司的差别，硅谷战胜洛杉矶是天然正义。但这一次，在聚集洛杉矶的 TikTok 时，硅谷的 Facebook 作为极其不光彩。尽管也可以说是在商言商，但在 Facebook 跟 TikTok 作战的前两年里，在公平市场竞争环境下，Facebook 是已经败下阵了。

　　我想说的是，如果 Google 没有退出中国，有可能百度今天还在第一阵营，有 Google 这个强大对手刺激百度不会那么快就自大自满傲慢迷失。

　　今天 Facebook 是借助美国政府来遏制 TikTok，而非靠自身的产品实力，市场合法性已经失去。另外这还会让更多人发现，在全球范围内美国互联网公司的统治优势并不牢固，且不排除可能会有国家看到灯塔国的示范效应后也开始要求 Facebook 也照章办事。

　　且我去年写过，字节跳动其实是中国最像 Facebook 的公司，字节在信息流业务、用户增长和推荐算法都在很大程度上借鉴了 Facebook。Facebook 对 TikTok 危害青少年隐私安全、影响青少年观念的指控，在他身上一样存在，这个质疑理应转嫁到 Facebook 身上。

　　TikTok 美国卖给 Google 怎样？

　　如果按照敌人的敌人可做朋友这个假设，为了从正面战场打击 Facebook，TikTok 美国卖给 Google 怎样？

　　TikTok 刚跟谷歌云签了 8 亿美元的大单，是谷歌云的第一大客户。从已有的战略合作角度，从一以贯之的价值观角度，还有共同敌人角度，可能两家会有更多的共同语言？

　　用户的兴趣和行为是影响 Facebook 命运的最大因素，因为 TikTok 势如破竹，FB 的用户参与度肯定受威胁，尤其是年轻世代。Facebook 收入几乎完全依赖手机广告产品，字节的商业模式跟他是一模一样，且 TikTok 在美国收入刚处在起飞阶段。

　　看报道，好像没说死一定是只能由微软接管 TT。

　　其实希望微软之外可能收购 TikTok 的那家公司是 Google。既然被迫出售这个结果无法改变，我觉得当下 Google 才是最好选择，对于美国政府和 TikTok 赶超 Facebook 来说。

　　如果真的由 Google 收购 TikTok 美国业务，意义将比肩 Facebook 收购 Instagram。TikTok 产品领先，Google 有财力也有技术，TikTok 只需要在吸引Z世代注意力的优势上不断往前突破就好。

　　而且，Google 的价值观比 Facebook 更牢靠一些，将确保数据的安全和可靠，不会有送到他国的担心。Google 还有 YouTube 现成的中长视频内容生态系统和 Google 在数字世界最大的搜索量和庞大的广告商基础，可以再加速 TikTok 的发展。

　　这会是对 Facebook 最猛烈的正面战场进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