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向阳 刘喵喵

　　来源：连线 Insight（ID：lxinsight）

　　原标题：搜狗不得不卖

　　7 年前的秋天，马化腾、王小川和张朝阳一起出现在搜狐媒体大厦，在搜狐前 CFO 余楚媛的提议下，三人站在一起合了一张影。

　　照片定格在那一刻。

　　三人紧挨的背后，2013 年中国互联网备受关注的一笔交易终于尘埃落定。腾讯宣布向搜狗注资 4.48 亿美元，并将搜搜和 QQ 输入法业务与搜狗当时的业务进行合并。

　　这次融资，是王小川为了对抗 360 的收购计划，亲自去深圳说服马化腾的，当时马化腾想要控股，但最终王小川争取到了独立发展的机会。

　　这三位对中国互联网领域产生深远影响的人物，当时大约没有想到，在 7 年之后，搜狗最终会卖给腾讯。

　　7 月 27 日晚，搜狗发布公告称，公司董事会收到一封来自腾讯的初步的不具约束力的建议函，后者提议以每股普通股或 ADS（美国存托股）9 美元的价格收购搜狗全部已发行普通股，包括代表 ADS 的搜狗已发行普通股。

搜狗公告中指出了这次交易的售卖价格，图源搜狗公告

　　如果提议中的交易能够顺利完成，搜狗将成为腾讯的全资子公司。

　　王小川在搜狗持股5% 左右，在此次交易中有望套现 10 亿人民币左右。

　　对于这个消息，一直坚持独立、谋求更大发展的搜狗 CEO 王小川，也开始表现出了截然不同的态度，在朋友圈大方回应：“感谢腾讯公司对搜狗公司价值以及技术能力产品创新能力的认可。接下来会对相关事宜进行认真的讨论和衡量，让搜狗能够持续为用户创造更大的价值。”

　　王小川的经历是一个天才少年一路走来平步青云的故事。

　　上中学时他获国际信息学奥林匹克比赛金牌；2000 年加入搜狐，之后组建搜狐研发中心，推出搜狗搜索、搜狗输入法、搜狗浏览器等产品；2009 年成为搜狐 CTO；2010 年担任搜狗 CEO，这一年，他 32 岁。

　　他创立的“三级火箭模式”帮助搜狗成功脱颖而出，并于 2017 年带领搜狗在美国纽交所上市。

搜狗在纽交所上市，图源网络

　　2018 年，在接受《十三邀》采访的时候，王小川曾经说过，在面对困难的时候，从没有想到过要妥协：

　　“小学到中学，（我一直）考的成都市第一名。中学到高中，参加数学联赛的一等奖，大学奥赛金牌就拿到研究生保送。所以里面没有什么这种妥协、平衡，就是奔着最好的一个去的。”

　　在搜狗发展的过程中，搜狗几次面临可能卖身的局面，王小川最终都没妥协，而是寻求融资，让搜狗保持独立。

　　此次卖身，或许并不是王小川的最终梦想，但搜狗近几年的营收增速下滑、新业务拓展不顺，导致股价一路下跌，搜狗没有得到资本市场的认可，此时卖身腾讯，或许是搜狗最好的选择。

　　1

　　搜狗艰难独立路

　　王小川的“独立革命”，伴随着搜狗的诞生到卖身。

　　2003 年，身为搜狐高级技术总监的王小川，向张朝阳争取到了一个团队，在搜狐内部打造一款自主的搜索引擎产品——搜狗。

　　但是在当时，搜索领域的老大哥已经有百度，作为后来者，王小川的任务是要绕道追赶，他提出“三级火箭”模式，后来这一模式也被广泛借鉴，甚至包括周鸿祎创办的 360 搜索。这一模式是通过搜狗输入法等多个子产品，为搜索引擎导流。

　　这一方法很快奏效，搜狗输入法的成功，也让搜狗成为当时用户规模位居前三的互联网产品。搜狗的快速崛起，让张朝阳看到了这支队伍的无限可能。2008 年 12 月 21 日，搜狗推出了搜狗浏览器，“三级火箭”正式搭建完成。

　　2010 年，正值谷歌宣布退出中国，百度顺势占领中国搜索领域的统治地位。而搜狗的市场占有率仅为 3.5%，搜索大战战况焦灼，周鸿祎曾找张朝阳表达收购意愿，但王小川更倾向于引入阿里投资。

搜狗 CEO 王小川，图源搜狗微博

　　后来的事情已经广为流传，王小川只身一人来到杭州会见马云，交谈投资事宜，且为引入阿里注资起到了关键作用。

　　这一年的 8 月，阿里巴巴集团以及包括马云个人在内的战略投资人对搜狗进行注资，搜狗从搜狐集团中独立分拆出来，作为独立子公司进行运营。

　　分拆之后的搜狗，将输入法、浏览器、搜索引擎进行财务整合之后，营收数字一度十分亮眼，两年间的复合增长率一度超过 20%。

　　只是这场佳话也很快于两年之后终止。2012 年 7 月 2 日，搜狐宣布已回购阿里巴巴所持有的搜狗约 10% 的股份，搜狗与阿里正式分手。

　　在此之后，搜索引擎市场的战况更加残酷，张朝阳开始有了卖掉搜索业务的想法，而王小川依旧想要保持搜狗的独立。

　　这一次，他去深圳见了马化腾，一如几年前只身前往杭州，这是他的背水一战。

　　2013 年 9 月，腾讯以占比 36.5% 的股份、4.48 亿美元战略入股搜狗，并将旗下的搜索和 QQ 输入法并入搜狗现有的业务中，而王小川如愿以偿地保持了搜狗的独立性。

　　后来，张朝阳曾透露，搜狐和腾讯在 2013 年年初就已经开始谈，但当初存在分歧，腾讯希望控股，搜狗希望独立发展，直到后来才消除障碍，双方得以迅速达成合作。

　　马化腾也坦承，腾讯与搜狐谈判过程中思路发生改变，最终不再追求控股，认可了战略投资方式。

　　在当时的媒体会上，谈及这项合作时，马化腾曾指出，搜索引擎市场讲究规模效益，流量规模和变现能力息息相关，与其搜狗、搜搜恶性竞争，不如联合起来把流量共同做大。

王小川和张朝阳，图源网络

　　过去的几年，搜狗一直夹在搜狐、腾讯之间，并几度传出卖身传闻。2017 年搜狗喊出要寻求上市之前，国内资本市场上也传出了搜狗卖身 360 的传闻。

　　王小川希望搜狗独立，但在发展的过程中，却不得不求助于其他巨头，这导致搜狗的独立意志是一种美好的愿望。

　　不过，这也让外界对王小川的评价颇高。他能游走在多方之间，还能保证搜狐得到充分的帮助与发展，可以说搜狐走到今天，王小川功不可没。

　　这一次，张朝阳也铁定了心，搜狗发布的公告指出：张朝阳把所有投票权用于支持本次交易，并且将其持有股权全部卖给腾讯。

　　2

　　时势逼人，不得不卖

　　2013 年腾讯成为搜狗最大股东开始，搜狗就离不开腾讯了。

　　在谷歌、百度双雄争霸的时代，流量向头部玩家聚集，这也是王小川所担心的问题。但腾讯的引入，为搜狗提供了庞大的流量加持。

　　搜狗搜索成为腾讯旗下 QQ 浏览器、qq.com、daohang.qq.com 、hao.qq.com 等产品的默认搜索引擎。而其微信公众号等诸多产品的内容，也成为搜狗搜索所拥有的优势，毕竟当时这些内容在百度上是无法搜索到的。

搜狗主页，图源搜狗官网

　　有了流量，搜狗搜索业务不断增长，也成为其主要的收入来源。搜狗的招股书显示，2014 年、2015 年、2016 年搜狗的总营收分别是 3.86 亿美元、5.92 亿美元、6.60 亿美元，其中搜索和搜索相关广告占比超过 90%。

　　腾讯帮助搜狗爬过了一座难以逾越的山峰。2017 年，王小川曾在一封内部信中提到，“搜索是一个竞争激烈的赛道，搜狗取得了阶段性的成功。回眼望去，已经有不少搜索公司退出了赛场。搜狗是仅存的能在 PC 和无线领域同时攻城略地的挑战者。”

　　这一切是有代价的，搜狗致命的弱点出现了——搜狗的营收，严重倚赖搜索广告，而搜索业务又严重依赖腾讯。

　　这一点，王小川和搜狗早就意识到了。2017 年，搜狗上市时，其招股书中承认，“若搜狗终止或者缩减与腾讯的合作，公司业务和增长前景将会受到负面影响。”

　　招股书显示，截止 2017 年 6 月，搜狗搜索流量中大约有 38.2% 来自腾讯，搜狗的自有流量为 21.8%，剩余 40% 来自其他流量源。

　　王小川试图让搜狗摆脱对搜索广告的依赖，讲出新故事。

　　其中人工智能曾是战略重点，王小川希望通过智能硬件变现。2018 年 1 月，王小川在合作伙伴大会上发布了支持离线语音翻译的硬件产品搜狗旅行翻译宝、支持录音转文字和翻译功能的搜狗速记笔，希望在硬件市场不断获得份额和影响力。

　　但整体上搜狗的发展速度越来越慢，业务拓展不力，作为一家讲述 AI 故事的科技公司，其取得的成绩很难让资本市场信服。

　　直到现在，搜狗的智能硬件也未成气候。财报显示，搜狗 2020 年一季度，搜索相关营收微增1% 至 2.38 亿美元，占比 92%；智能硬件等新兴业务仅增长6% 至 1970 万美元。

　　雪上加霜的是，近几年搜狗的营收增速在变缓。

　　搜狗财报显示，2019 年全年，搜狗实现总收入 11.7 亿美元，同比增长4%。非公认会计准则下，归属于公司净利润为 1.05 亿美元，同比减少7%。

　　其业务增速从 2018 年下半年开始明显放缓。2018 年三、四季度营收增速均为7%，远低于当年二季度的 43% 和 2017 年四季度的 62%，直至 2019 年下滑至4%。

　　几年前，今日头条、百度等公司大力投入信息流业务，王小川曾自信地对媒体说，搜狗在技术上有优势，也已经开始布局。

　　但实际上搜狗还是晚了一步，包括搜狗号都是 2018 年 9 月才推出，而当时市场已经被头条号、企鹅号、百家号等产品占据了，信息流当道的如今，搜狗只能被动迎接冲击和挑战。

　　搜狗的境遇已经急转直下。2020 年一季度营收 2.57 亿美元，同比增长2%；亏损则扩大至 3160 万美元，成为上市以来最大单季亏损。同时，搜狗也很久没有获得过两位数的增长了。

　　资本市场很难再认可搜狗。2017 年 11 月，搜狗登陆纽交所时，开盘价曾达到 13 美元，此后股价表现萎靡，2020 年最低时仅有 2.95 美元，市值也大幅度缩水。

　　兜兜转转，生死存亡的问题又摆在了搜狗面前，但是它的选择已经不多，最终还是接受了腾讯的“雪中送炭”。

　　3

　　腾讯的大价钱，花得值吗？

　　搜狗不再独立了，被收购也代表着约束，但它可能会迎来更光明的前途。

　　这些年，搜狗在搜索领域的市场份额虽有增长，但始终距离百度还有很远的距离。

　　StatCounter 的数据显示，截止 2019 年 12 月，中国搜索引擎市场份额中，百度以 67.09% 的市占比排名第一，搜狗以 18.75% 的市占比排名第二。

　　搜狗将与腾讯联系得更加紧密，搜狗有希望打破搜索业务的天花板，谋求突破。

　　而一直以来止步不前的搜狗 AI 等新业务，也有了腾讯在资金和资源上的支撑，可以迈开步子发展。

　　对搜狗而言，这场收购到来得及时。而腾讯给出了溢价，对这个选择也是满意的。

　　搜索领域正在展开一场暗战，百度、字节跳动、阿里都在想尽办法争夺用户流量和停留时间。

搜狗主页，图源搜狗官网

　　2019 年，字节跳动上线头条搜索网页版和 App，表示要打造一个全新的搜索引擎。阿里在推出夸克搜索后，在 2020 年 5 月，支付宝首次成立搜索事业部。

　　一场基于搜索的较量，背后瞄准的商业变现的核心是广告收入。对腾讯来说，和搜狗协作后，搜索业务也能有更多的可能性。

　　腾讯内部已经形成了一套搜索体系，微信搜一搜上线后，经历了诸多功能的扩充，商业变现的核心还是广告生意。

微信搜一搜页面，图源微信 App

　　从去年开始，微信的广告投放在加速放开，公众号广告从原有的中部底部广告、视频贴片广告，到新增互选广告和返佣商品广告，小程序广告则在 Banner 广告、激励广告之外，增加了封面广告和格子广告。

　　想要替代百度市场份额第一的位置并不容易，但在其曾引以为豪的广告市场分一杯羹，就简单多了。

　　搜狗搜索的广告业务也是最有价值的部分，收购搜狗后，腾讯的广告业务与之联合，资源互通，可以在广告变现上取得更大空间。

　　随着微信商业化的加快，除了广告的扩容，腾讯还努力搭建电商生态，搜索当然也不能掉队。

　　自从入股搜狗后，腾讯这些年的搜索业务，尤其是微信搜索，交托给了对方，微信搜索的主要功能也是由搜狗提供技术支持。

　　微信搜一搜能搜索的内容越来越多，从公众号到小程序，再到音乐、游戏、长视频和短视频，类目也在不打断扩张。

　　微信对媒体提到，2020 年，在内容、品牌和服务上，微信搜一搜将进一步开放。

　　微信搜一搜正在加快前进，搜狗不能拖后腿，而融入到腾讯各板块后，协同效应会更加明显。

　　收购已经箭在弦上，至于未来搜狗的发展走向，以及与腾讯搜索业务如何形成协同效应，其中必定将经历取舍和衡量。这 21 亿美元花得是否值得，还需时间的证明。